“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通报河北商代考古发现与研究重要考古成果

5月30日上午，国家文物局在京召开“考古中国”重大项目新进展工作会，聚焦商代最新考古发现，通报了河南安阳洹北商城遗址、河北商代考古发现与研究、陕西清涧寨沟遗址、北京丰台新宫遗址等4项重要考古成果。

河北孕育了先商文化，见证了商文化的发展与起伏，经历了商文化的消退与周文化的向北扩张，这些历史进程是商代考古与历史研究的重大课题。近年来，河北商代考古取得丰硕成果，开辟了新的研究视角。赵窑遗址的中晚商时期多层次的聚落布局、西木佛遗址商周之际的车马坑、周家庄遗址商代“甲”字形大墓、张家洼西周早期高等级墓葬，皆为填补区域空白的重要发现，引人注目的发现背后也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

1.新发现深化商代治理体系认知，勾勒商王朝太行山东麓防御体系

武安赵窑遗址毗邻殷墟，属于洹北商城与殷墟外围的区域核心聚落，与商都关系密切。以周家庄遗址、西木佛遗址为代表的高等级聚落处于商王朝疆域或者势力范围的北部，再向北以定州北庄子为代表的遗存，可能代表商王朝的北部方国分布的北端，也是抵御北方文化的前沿。方国类遗存从文化面貌上来看，越远离商王朝的核心——都邑，文化面貌越疏离，地方因素与北方因素越强烈，但仍然保持商文化的基本面貌，尤其是葬俗上表现最为显著，此种结构实际上反映了商代的治理体系。武安赵窑、周家庄遗址、西木佛三处遗址商文化遗址，皆位于太行山东麓的南北廊道上，同时也处于太行山两侧交通的太行山陉口之上。既是十字交通要道，同时也是军事要塞。如赵窑遗址沟连滏口陉与洺关。以周家庄、西木佛为代表的滹沱河两岸众多的晚商遗存，据守在井陉口两侧。赵窑、周家庄、西木佛据守交通要道，北庄子边境抵御，反映了商王朝太行山东麓的防御策略与体系。

赵窑遗址Ⅴ区环壕拐角

赵窑遗址ⅤF5热量循环结构 （火炕）

赵窑遗址ⅤF4（双室有殉人房址）

赵窑遗址ⅤY1（陶窑）

赵窑遗址出土部分遗物

2.新发现揭示聚落多层结构，展示社会复杂化进程

河北四处商代遗址发掘中重视聚落考古理论的实践，关注聚落布局，对于商代方国或者地方都邑聚落内部结构有了一定宏观认识。

商代早期流行居葬合一，晚商时期已经有了独立的墓葬区。从赵窑遗址来看，墓葬皆打破中商时期居址遗存，发掘区几乎不见晚商时期遗迹，因此晚商时期已经形成独立的墓地。栾城周家庄遗址墓地位于居址北侧，墓地未发现文化层，墓地显然已经独立于居住址。灵寿西木佛居址遗址破坏较为严重，仍可以看到墓葬多集中分布于发掘区中部，墓葬与居址之间无相互打破关系，似乎也有独立的墓葬区。

高等级聚落已经呈现出多层次的社会结构。赵窑遗址商代中型聚落的面积达到22万平方米，有双室的浅地穴式房址，显示遗址等级，同时也有深地穴式单室房址，二者分布于不同的区域。墓地可分为两个族群，每个族群大致分为三个层级。房址内有殉人，殉人被缚双手，俯身屈肢，灰坑中也有站立掩埋的人骨，这些人显然处于聚落最底层。继1960年之后，赵窑遗址再次在铜器与陶器上发现“↑”形符号，居址中出土卜甲、原始青瓷片、仿铜陶器、骨雕凤鸟纹笄等一批体现遗址等级与时代的遗物，结合赵窑遗址的等级、规模，推测赵窑遗址可能为商代“矢族”或“矢国”的中心聚落。赵窑遗址揭示了商王朝二级都邑聚落形态。栾城周家庄遗址发现有带墓道的“甲”字形大墓，也有小型墓葬，墓葬可分为西、中、东三组，其中以甲字形墓为代表的大型墓葬居中，小型墓葬分居两侧，形成以大墓为中心的格局，大墓有殉人现象，说明周家庄墓地代表的人群分为多个阶层。灵寿西木佛遗址也是贵族墓葬与平民墓葬共存，但分群现象明显。这三处遗址显示聚落人群的分化与复杂化，具备商代方国的特征。涞水张家洼可能显示了土著人群与外来周人相对独立共存的态势，疑似周人系统的大墓随葬四套车马器，或表明周人的势力已经扩展至冀中北部区域，是西周燕国建立的前奏。

周家庄墓地M3

周家庄墓地出土铜爵

周家庄墓地出土龙形玉饰

周家庄墓地出土玉猪龙

3.新发现展示王朝疆域向北扩展，深化多源一体空间格局

冀南赵窑遗址晚商遗存与殷墟文化基本一致，属于典型的殷墟文化，冀中地区周家庄、西木佛遗址代表了商文化北部区域地方类型，晚商遗存中既有典型的殷墟风格器物，也有富含本地特色和北方风格的器物，文化面貌具有较强的地域色彩与北方文化因素，而冀中北地区的张家洼遗址商代为围坊三期文化占据，包括少量商文化因素，因此晚商文化所控制区域应该在滹沱河与拒马河之间，大体在唐河流域。张家洼遗址在西周早期为张家园上层文化所取代，西周初年四套车马器随葬的大墓出现，表明周人有意把势力扩展至燕南地区，将商王朝形成的北部疆域极大地向北扩展，形成新的版图，进一步深化了中华民族多源一体的空间格局。

西木佛遗址车马坑

西木佛遗址牛牲坑

西木佛遗址水井

西木佛遗址水井出土器物

4.新发现填补河北商代编年体系空白，展现商周之际文化变革

赵窑遗址包含居址类遗存与墓葬。居址主体为中商时期，赵窑遗址居址年代从白家庄期延续至殷墟一期，墓葬年代从殷墟一期延续至西周早期，可以建立冀南地区中晚商至西周初年完整的编年体系。栾城周家庄、灵寿西木佛遗址发现了殷墟三期至西周早期的遗存，可以进一步完善冀中地区殷墟晚期至西早期的编年体系。冀中北部的张家洼遗址晚商时期为围坊三期文化所占据，墓葬年代可至晚商早期，西周时期属于张家园上层，并有零星的商遗民遗存，对于完善冀中北部拒马河流域文化编年与谱系，有突破性的贡献。冀南邯郸一带是晚商的王畿之地，赵窑遗址西周时期墓葬仍然使用商式器物，但是葬俗有明显调整，改变一墓一陶的传统，开始随葬成组陶器。冀中石家庄邢台一带，是殷墟晚期商文化分布密集区域，同时也是周文化较早进入区域，如元氏西张村遗址。西木佛遗址发现的车马坑很可能至西周时期，遗址中商式器物与周式器物共存。张家洼遗址西周早期出土四套车马器的墓葬，测年显示为西周初年，有可能周系人群已经进入该区域。车马随葬，车马器附葬，皆发生在商末周初这个阶段，显然已经不是巧合。河北自南向北，西周初年不同的变化，可能提示周人对不同区域采取不同的经营策略。

张家洼遗址2021M3

张家洼遗址2021M3出土器物

张家洼遗址H2出土陶器（张家园上层文化）

张家洼遗址2022M4

张家洼遗址2022M4出土铜车马饰（西周）

5.新发现活化商代历史场景，复原商周社会生活

赵窑遗址东南部有壕沟环绕，形成环壕，Ⅱ区T2011南部发掘出环壕拐角，北壕沟与西壕沟之间有缺口，应为通道，类似角门。聚落内布局严谨，有明显规划，Ⅴ区发掘出排列规律的房址，呈两排四列，房址多为前后双室，有台阶式门道。赵窑遗址明显产生了寒季取暖技术，浅地穴房址ⅤF5，有灶坑、烟道、烟囱等结构，形成室内热量循环结构（火炕）。深地穴式房址ⅡF3在房室底部贴近壁面有一壁灶，壁面上有一周凹槽，与壁灶相连，凹槽内因长期烘烤呈砖红色，推测从壁灶产生的烟气顺凹槽在室内流动，是另一种采暖方式。两种取暖方式对于研究中商时期的环境变迁以及北方冬季御寒取暖策略有重要意义。赵窑遗址口小底大的袋形窖穴用于存储，坑壁修整齐整或涂抹草拌泥。西木佛发现的水井J2，口部呈圆角方形，水井下部有方形井框，井框为木质，以榫卯结构拼合而成，结构科学，以应对滹沱河边的流沙堆积的地质条件。这些发现生动地展示了商周时期河北地区人们的生活场景。